《分手第三年》2
周江/原作向衍生
2.
数年前。
体育馆人声鼎沸，观众台上泾渭分明，一边是主场战队贺武的应援图案，另一边则是客场轮回，图案稍稍大了一圈。
聚光灯亮得晃眼，江波涛在后台通道里走动，感觉眼睛不太舒服。他撞上了轮回战队年轻的队长，道了歉。话也没说上几句，比赛就要开始了。
后台人影绰绰，工作人员来回奔跑，搬动物品。数不清的电线在地上弯弯绕绕，像蛇一般，缠住每个曾经踏足上方的人。
江波涛回头，周泽楷仍站在门口，背后是敞开的黑色大门，唯一的光源只有紧急出口标牌，白色的小人奔向和自己同一种颜色的门，企图挤进去，融为一体。
他为什么不过来？江波涛不明白。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他站在后台，甚至能听到观众席传来的尖叫声。但周泽楷还站在原地，一身轮回战队队服，英俊的脸一半落在灯光下，一办藏在阴影里，就这么望向他，不曾挪开分毫。
“我爱你。”长久的沉默后，周泽楷忽然说，“小江，我真的很爱你。”
他的眼神充满眷恋，点点滴滴的不舍与难过在阴影中徘徊，江波涛下意识朝他走去。
啪得一声，在他们身后，最后一点光也没了。
闹钟响了。
江波涛睁开眼睛。
早上七点，还好，还没迟到。他的工作时间朝九晚五，安稳得像公务员，在电竞职业圈里，也算个铁饭碗。只可惜他预定好的公寓出了些差错，被房东提前两个月租给了别人，等他昨晚去找时，对方已经把房间搞得乱七八糟了。
在德国这三年，学历是一张考核过的纸，江波涛不敢说学会了什么，但至少在面对不守规矩的租客和糟糕的房间时，敢于表达出厌恶的拒绝。幸好轮回俱乐部还有一些空余的员工宿舍，否则他会在回国的第一天，就要面对被迫流落街头的窘境。
房间很空，墙壁刚翻新过，勉强能看到架子床的痕迹。江波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想起，却怎么也无法继续入睡。
楼下传来青训营嬉闹的声音。大约十分钟后，江波涛丢掉枕头，认命地起床。
他的行李大多还堆在墙角，床上用品则是临时去后勤部领的。江波涛费了半天劲，终于从行李箱里找到牙刷和毛巾，去浴室拧水龙头，发现这间宿舍还没通水，只得穿鞋去走廊尽头的公用洗手间洗漱。
上次这样，还是他在德国时，租住的公寓间水管爆了，害得他不得不去借公共浴室用，还要接受房东修水管时翻的白眼。
那真是他这辈子第二惨的日子了。一个人在国外念书，语言磕磕绊绊，为了课程焦头烂额，因为水土不服而病了很久，强迫自己学会做饭，还要接受与周泽楷分手带来的一系列疑难杂症，简称孤独，又称无止尽的思念。
那时江妈妈在电话里叹气：“你要是还喜欢他，就回来吧。在国外那么苦，我们都心疼。”
爱情不该让人遍体鳞伤。江波涛当然懂，但爱情也不该束缚自由。当他逐渐发现自己和周泽楷的追求不一样时，他就明白了。
“算了。”他说，“会过去的。”
时隔三年，重新回到轮回俱乐部的餐厅，江波涛有些认不出来了。一方面是人员变动，他建立起的关系早就在这三年里散了，另一方面是餐厅有一半正在翻修，导致能使用的一小半几乎被占光，只有一个空余的位置对面……是……周……泽楷，还有他带的那群小孩，就是昨天朝他们喷彩带的那几个。
江波涛徘徊了数圈，找不到第二个空位，最后没办法了，把粥放在桌上，硬着头皮坐下来。
周泽楷一言不发，与周围嘻嘻哈哈的队员相比，实在过于安静了。这里面有几个小孩是从轮回青训营直接培养上来的，一看到江波涛，就认出了他，惊喜的不得了。
“是江波涛诶。”
“真的是！”
“江老师好！”
怎么就成江老师了？江波涛哭笑不得。其中一个男孩主动和江波涛打招呼，自我介绍是现任队长，姓方，开口就叫江波涛江老师，据说当年还是他的粉丝。
小队长热情地问：“江老师这次是来轮回玩？尝尝这个，我觉得挺好吃。”
江波涛受宠若惊：“不是，我来工作……不，我不吃玫瑰咸菜，谢谢你，真的，不用给我挟！你们太热情了！”
众人哇了一声，居然乱七八糟地讨论起退役就业的话题，思维跳脱得实在太快，江波涛真不晓得周泽楷怎么能带得动他们。
他看了一眼周泽楷，一桌人里，只有他不为所动，坐在那里发呆，仿佛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般。
江波涛主动接过话题，问他们：“这赛季拿了第几名了？”
“不太好，我们还在磨合。”小队长说了个数字，代表其他人踊跃发言，“大家都很好，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江波涛点了点头，心想你怎么这么会讲话，同为队长，真是比当年的周泽楷省心太多了。末了他又忍不住拿两人做比较，虽说周泽楷不好交流，有时总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论起沉稳和担当……算了，不评价。
几人随便聊了聊，气氛融洽，大多是和江波涛取经怎么做个会讲话的职业选手的。他们对江波涛的亲密度呈直线上升，唯独周泽楷独自一人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像个沉默的骑士，守在他的公主……不，前男友的对面。
“挺好的。”江波涛笑道，“不用担心这些。你们都很优秀，会拿到好成绩的。”
小孩们轮番上阵和江波涛聊天，江波涛又问：“现在谁在用无浪？”
话音刚落，石头一样的周泽楷忽然站起来了。他一言不发地收拾好餐盘，转身就走。
聊天群体立刻鸦雀无声。
直到周泽楷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其中一个男生才长出一口气，打破了沉默：“吓死我了，我以为周队生气了。”
“……他确实生气了。”江波涛说，“他生气的时候就会这样，比平时话还少，而且会不管别人要不要继续这个话题，自己先走人。”
围在旁边的队员们立刻露出崇拜的表情。
“他不爱说话，你们不要排挤他。”江波涛说，“小……周，泽楷，他人很好，只是有时候不知道怎么表达而已。”
众人忙不迭点了点头：“江老师放心。”
“怎么办，今天会不会加训。”其中一个忽然男生紧张地说，“明天就是周六了，早上我还要去找女朋友呢。要是今晚加训，明早我就起不来了。”
“你才多大，就有女朋友了？”江波涛道，“好好训练，不要一天到晚想谈恋爱，电子竞技不该拥有对象……”
“知道。”那男生吐了吐舌，“江老师，你和周队说的简直一模一样。”
江波涛很意外：“他说什么了？”
“不要谈恋爱，因为分手太突然。”男生说，“再坚强的人都没法接受。”
一刹那，新的轮回战队成员们远离餐桌，周围的景色飞快倒退，所有色彩轮换交替，江波涛坐在新闻发布会上，面前是闪光灯和长枪短炮的电竞周刊等杂志的记者，他又开始头痛了。
记者们开始提问，从退役原因，日后打算到感情问题，恨不得连户口本的印章都挖出来。
“年纪到了，各方面状态下滑，该退役了，给新的小朋友们挪地方。”江波涛的喉咙很痛，仍不得不保持微笑，“打算去念书，再找工作……不，没打算从商，我太懒了，只想安分一点。”
说到恋爱问题，江波涛在余光中看到周泽楷，他正在看自己，像安全出口标牌上努力融入白门的那个人。
江波涛就是他的门，但他还没能完全融入，门忽然要关了。
“谈恋爱……等以后再说。”江波涛眼眶红了，“对不起，但我没什么想说的了。真的。一直以来都谢谢所有人，我爱你。”
他说了我爱你，所有媒体和观众都心照不宣，认为他是说给所有在职业选手这条路上给予过他帮助的人。但只有江波涛自己知道，他是在和周泽楷说我爱你，是在道别，说再见。
江波涛在镜头前哭了。
从六朝古都到金融都市，高铁线增加数条，往返两地的游客和供职者数不胜数。他们不过是万千世界涌动人潮中的两个，牵过手，接过吻，动车开动的铃声一响，铁路线终归不会永远并行，他们各自的旅途也不得不开始了。
在这个舞台上，他与周泽楷共同宣布退役，而离开新闻发布会后，他们更深层次的恋爱关系便彻底解除了。外人都觉得，轮回队长与副队兄弟情深，两人同甘共苦多年，连退役都要携手同天发宣；但只有江波涛和他的手机邮件知道，再过三天，他就会离开这里，横跨大陆，飞往另一个国家，开始新的生活……而新生，总要伴随抛弃旧亡。
灯灭了。
餐厅里，年轻人们纷纷抱怨加训的艰难，以及对即将到来的周末假期而跃跃欲试。江波涛面对那碗紫米粥，什么胃口都没了。
收拾餐具离开前，现任小队长说：“江老师，你刚才问我们什么？”
江波涛回过神：“哦，我想知道你们谁现在在用无浪？”
“无浪啊，没有人用那个账号呢。”小队长说。
“没有人？”江波涛惊讶道，“怎么会？你们没有人玩魔剑士吗？”
“有一个，但无浪的账号卡不是他的。”小队长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账号卡三年前就被周队买走了，以他的个人名义……”
“他说，你走了，以后总得有人替你守那把剑。”
tbc.
今年错过了去罗马交换的机会，真的很可惜，只能再等一年了。人活一辈子，如果没有准备二字预先守在事前，有很多想做的都是没办法做到的。
结果还是开了新连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