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昱然🐓

众生皆苦,姬别情又辣又甜。

文杂,唠叨。慎重,持谦。

[奥尤]The knight'love [HE|甜|短完]

cp:奥塔别克·阿尔京x尤里·普利赛提
字数:8712字
summary:

“我愿为你赴汤蹈火,
也愿为你攻城拔寨。”

中世纪基督教背景下的西欧,曾经大为盛行过骑士之爱,骑士们宣扬无条件服从自己的爱人,称颂她,赞美她,保护她,乃至为她付出自己的一切,甚至是生命;

这是一场无关性[dididi]欲的、人类历史上最为高尚的精神般纯洁的恋爱。


有一定篇幅的维勇。灵感来自这两天复习时学到的中世纪西欧骑士之爱。
在我的想法里,奥塔是那种爱就要守护一辈子的,这种爱可以很激烈,像最绚烂的战争舞台剧;也可以很低沉,像早期的无声默剧;奥塔应该属于后者。
苦于对方总说和他是朋友关系的尤里,本来自尊心就极高,如此更觉得有难以言喻的失败感吧。
不过幸好没人错过谁。

感谢阅读❤



正文


*

“——去他妈的骑士的爱情!”尤里把脸贴在矮桌上,愤怒地吼道,“谁会在乎他那种柏拉图式的老套作风啊!”
作为享有盛誉的花滑界年轻的天才,全俄罗斯人民引以为傲的钻石妖精,尤里·普利赛提,此时却像只炸了毛的浑身发抖的猫,狠狠蹬着桌下热烘烘的暖炉,趴在矮桌上,使劲儿闭了闭眼睛。他那头耀眼的金发散落在没有挨着桌面的左半张脸蛋上,从缝隙中隐隐可窥探到丝丝红晕和浓重的酒气。
“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他!一点儿都!不!”尤里用平时少有的高分贝音量尖声吼道,“奥塔别克是世界上最他妈没有情商的男人!”
坐在他对面的前任同僚维克托看戏看得颇为满足,一边挟小菜一边给自己斟满了一杯清酒,顺便给尤里面前的空杯也满上,“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十遍啦,小尤里奥。还不腻吗?”
“你胡说!我才没有说那么多次!我他妈现在连他的名字都不想提!呸!”
尤里啐了一口,气急败坏地试图用那张五官精致的脸去磕碰那垫了一层柔软桌布的桌面,吓得胜生勇利赶紧去用手垫住他砸得咣咣作响的额头,顺便把那杯斟满的清酒挪到这个小醉鬼看不到的地方。
“你喝醉了,尤里奥。”胜生勇利担心道,“先去睡觉吧,否则明天起床后头会很痛。”
“你是谁啊?!不准叫我小尤里奥!难听死了!”尤里抓着胜生勇利附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像只喷火龙的幼崽一样,“我是尤里·普利赛提,谁都会爱上我的!我推特粉丝有多少你知道吗!明年的世界大赛我一定会是第一名的!我不喜欢奥塔别克·阿尔京,叫他滚蛋好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不要把酒杯拿走我看见你了……嗝……”
尤里打了个酒嗝,胃里翻江倒海,似乎连脑袋里都是温热的清酒,醉得他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发抖打颤。

他不喜欢,没错;但是去他妈的爱情,他爱。
去他妈的骑士之爱。

是的,俄罗斯妖精正在和他以为命中注定的英雄冷战。
似乎从某种角度来看,这场争吵看起来会是尤里单方面的作为,毕竟他的脾气太差,人人皆知;可就在他一个人逃掉训练,再次从俄罗斯一路东飞向日本长谷津,并且第一次喝了个酩酊大醉还酒吐真言时,所有责任似乎都能推到毫不知情的奥塔别克身上。
尤里·普利赛提讨厌奥塔别克·阿尔京。
这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讨厌这个人总是一副仅仅把自己当作唯一好友的模样——永远耐心听他说话,像是个完美的聆听者,不管提什么话题都愿意接受;每年休赛期就到俄罗斯训练,练习之外便是陪他吃饭逛街打游戏,一起喂喂猫之类的,老掉牙的无趣的生活——但他们可以就这么相处,给彼此营造很多不用言表的快乐;然后从温暖的春末到深秋,似乎只要俄罗斯随处可见的白桦林一日不死,奥塔别克就只会对自己频繁露出难得的微笑。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在尤里眼中,种在后院的白桦的突然死亡像是预兆温暖的日子到头,他终于觉得奥塔别克不再是难以相处的坚冰正等待自己的温暖,而是长久不变的保留有最后一道鸿沟与隔阂的冷淡。
这样醍醐灌顶的醒悟让尤里感到愤怒和羞耻。
聆听者哪里都有,尤里需要的话,粉丝后援会里一抓一大把,男女比比皆是;训练场上的同门前后辈多了去了,更不需要他奥塔别克每年到俄罗斯来陪他练习新曲目;至于吃饭逛街打游戏喂猫——在没有奥塔别克这个“朋友”之前,尤里不都是一个人好好地独自做着这些,并且好好活到了现在吗?
所以他不喜欢现在这样,一点儿也不。他不喜欢奥塔别克像是在随时为自己倾注温柔,用足够吸引自己的魅力引诱他从此不可自拔地陷入爱河,然后说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这样神一般高尚纯洁的言论。
他最不喜欢自己先爱上了,结果对方说“我把你当朋友”。
这太丢向来高傲的尤里·普利赛提的脸了。


尤里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他很快就在自己碎碎叨叨的低语中睡着了。偌大的崭新和室里只能听见小炉上温着清酒的一刻不停的咕嘟声,还有尤里·普利赛提这个醉鬼鼾然入睡的呼吸声。
他梦见金发的妖精趴在苔丝高塔上,深绿色的藤蔓植物和大片生长的青苔爬满唯一一扇小窗,远方的骑士披荆斩棘,爬上湿滑的石台;当他抬起脸时,黑色的帽檐下是双极为深邃的黑眸。
赴汤蹈火前来营救俄罗斯妖精的英雄骑士,手持象征贵族荣耀的锋利铁剑,专注地看着妖精宝石般的碧眸,然后在这几乎是一见钟情的旖旎氛围中说:

“你要和我做朋友吗?”

……
滚!

妖精把一段结实的藤蔓拍在了骑士的脸上,尤里也登时从梦中惊醒,白背心润湿了一大片,他烦躁地把弄脏了的内裤丢进垃圾桶里,试图湮灭令人害臊的证据,又鬼鬼祟祟地捡了出来,不辞辛苦地跑到旅馆外的垃圾站,丢进已经整理好的垃圾袋里。
回房间的路上,维克托正站在玄关处打电话,看见尤里走过来,维克托冲他招了招手,作势就要把手机递给他,“来来来,尤里奥,奥塔说你不肯接他电话……”
尤里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拱起身子冲过去抢过手机,狠狠将电话挂断,又把手机丢给一脸意味深长笑容的维克托。
“我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他说。
“OK,”维克托耸了耸肩,“但是我以为和奥塔在一起的这两年你会变得成熟一点的,尤里奥,没想到还是没有跨出叛逆青春期的小孩子呢。该说是那位一直把你当朋友的哈萨克先生把你保护得太好了吗?”
“哈?你这混蛋在说什么胡话……”
“只是没想到身为俄罗斯人的你竟然这么不胜酒力。”维克托毫不介意地笑了笑,摆摆手,“没什么。记得等下来吃早餐,勇利给你准备了醒酒汤。”
尤里还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背心,露出少见太阳的白皮肤和精致的锁骨。过了十八岁,他的身材变得尤为劲瘦,虽然比例仍称得上是“妖精”般的美丽,却早已不似两年前的近乎少女般的阴柔;他边刷牙边捏着自己的脸,左看右看都不觉得自己的长相哪里差,可不知道为什么,奥塔别克偏偏对他没感觉。
难道他不喜欢自己这个类型的?
或者他喜欢女人?
开玩笑,他不是从七年前的训练营就“喜欢”上自己了吗?现在才说喜欢女人,也太晚了吧,该让他误会的也都误会完了……
尤里越发颓唐,忽然意识到似乎从他们认识起,奥塔别克所谓的“喜欢”与“爱”,就与他都是不同的。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一同过。
尤里·普利赛提,从小在花滑界一路捧着桂冠和关注长大,获得无数称赞、掌声和鲜花,几乎是被全部人肯定的存在,而向来骄傲的那样的一个人,有朝一日竟然也会因为这些他向来觉得缠绵悱恻到令人尴尬不已的情爱,陷入万般难以解决的纠结之中。


几天后,远在俄罗斯训练场的雅科夫打了通例行电话到日本,照例是维克托先接的电话,一番寒暄下来给他曾经的教练气得够呛,才颇为高兴地把电话交到尤里手中。
向来易怒的教练先是狠狠数落了一通自己的得意门生,指责他竟然逃练这么多天,要是再不回来就可以趁早销了档回去念书上学了;紧接着又提起了奥塔别克·阿尔京——这个人人都知道会在休赛期来俄罗斯训练的哈萨克斯坦青年,竟然难得缺席了这个冬末的集训。
“他没来?”
“今年的集训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而且听说以前的名额都是他自己申请的,他们教练从来不管这些。”雅科夫想起那位哈萨克的教练,不由地嗤之以鼻,“尤里,我大概是整个花滑界里最负责任的教练了,但别人家的选手也没你这么让人操心……”
“不,重要的是你说他今年没有去集训?”尤里抬高了声音,一脸地烦躁,不停追问道,“他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哈萨克斯坦的选手会去哪儿?”雅科夫被这一连串的逼问问得莫名其妙,一瞬间明白了什么,顿时只觉得火从中来,“尤里·普利赛提,注意你的态度!我现在已经很容忍你了!我不管你在感情上和那个哈萨克人有什么纠葛,他不来参加集训是他的事,我和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只有你,该解决的麻烦就赶快解决干净了然后给我回来训练!”
紧接着电话那头就只留下了一片空白的忙音——尤里被挂断了电话,生平第一次不是他挂断了雅科夫的唠叨,而是这个脾气再坏都会尽量依他的教练先挂了他的。
尤里顿时觉得有股莫名的委屈在嗓子眼里蔓延开来。
他觉得这都是奥塔别克的错。
奥塔别克·阿尔京。
于是接完这通电话的一整天里,尤里都抱着他的手机心不在焉,以至于出门踩到马卡钦的尾巴被追赶到马路对面,一脚踩进软绵绵的雪坑里差点摔得人仰马翻,又在胜生勇利面前无数次的失误跌倒——最后只能被这个好脾气的男人劝到冰场外的长凳上歇歇,顺便买了杯现冲的热果珍给他。
“我要咖啡。”尤里说。
胜生勇利温声劝道:“你才十八岁,喝那些对身体不好。”
尤里没话可说了,他觉得如果说维克托是个爱恶作剧欺负人的老爸,那胜生勇利就是那个唠叨的老妈子,而自己就是不得不喝下热果珍的儿子,哪怕这玩意儿的味道并不赖。
胜生勇利帮他拆开吸管外的塑料包装,插在热饮口处,说:“我觉得,如果你太过纠结感情上的事情,一直不肯和对方说说的话,有时候反而不好前进。”
尤里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你懂什么?你在认识维克托前也是个处男吧?”他一脸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胜生勇利,“你自己也没多少经验,有什么资格赶来这么教育我?Piggy。”
他故意把Piggy的字眼咬得很重,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为了掩饰自己此时对话题的手足无措与无知,喜欢用蹩脚的昵称来欺负人。
“我是没有多少经验来教育你,尤里。”胜生勇利笑了笑,“但是如果你都不肯踏出第一步,连一个对方期盼得到的笑容都没有,凭什么要一直等待你的骑士会死心塌地追随在你身后呢。”

尤里愣了愣。

“你这么优秀的人,为什么反而会在这种地方畏手畏脚?难道就像奥塔别克说的那样,你自己潜意识里也想在各种意外之下,也保留住'朋友'这样一层关系吗?”

“但到时候就不会是'朋友'这么简单了。如果一切失败了,你会发现连朋友都很难再做。这样保留下来的关系也就是一层薄纸,轻而易举就能撕毁了拿去丢掉。”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赌注庞大的冒险,尤里,没人愿意开这样的玩笑。但是如果你觉得对方值得你这样拼命赌一把,为什么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觉,去告诉他你爱他呢?”

为什么永远要做塔尖上被藤蔓和青苔锁住的妖精,终日期盼未来会有个骑士不远万里地跋山涉水前来,一路攻城拔寨、披荆斩棘地救自己出去,而不是想办法飞出枷锁和高塔,自己去拥抱命中的英雄?明明认为美好的骑士之爱是种柏拉图式的疯狂幻想,但为什么就不肯去打破这样的僵局呢?

尤里深吸了一口气。

“不为什么。”他说,“就凭我是尤里·普利赛提,他就是该爱上我。”

离开冰场时,胜生勇利接到维克托打来的电话。对方含糊不清地说飞机要晚点很久,落地后恐怕就要到深夜了,要胜生勇利和尤里先回家吃晚饭,不用等他和那位客人,他们会在外面自行解决温饱问题。
尤里听着胜生勇利在旁边一边嗯嗯答应着,一边好脾气地叮嘱维克托注意保暖,那副即使过了两年多也只增不减的恋爱模样,简直酸得他牙都要倒了。
他往下跳了两节台阶,转身冲胜生勇利做了个大大的鬼脸,说:“Piggy,看在你给我买了热饮喝的份上,劝你要小心点儿,万一维克托那个混蛋是去接他在外面包养的情人呢?回来和你平分秋色,以后你可不要来找我哭——就像几年前你蹲在厕所里哭那样,真是丢死人了。”
“嗯。”胜生勇利笑了笑,摸了摸他金色的头发,看起来根本就没有把他的话放心上。

晚饭是清淡的温泉小食餐,尤里边抱怨“为什么今天不是猪排饭”,边风卷云残地把自己的那份餐吃了个干净,又要了一份主食吃下后,才满意地打了个嗝,拍了拍自己撑起的肚皮——他才刚刚满十八岁,还在长身体的黄金阶段,要不是花样滑冰对选手从样貌到身材的美感都非常重视,他是怎么吃都不会嫌多的。
“先去散步消消食吧。”胜生勇利一边收拾餐桌一边说,“等下回来可以直接去泡温泉。”
尤里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把自己的餐具搁进水池里,打开水龙头哗啦啦地冲,又拿擦手巾擦干了手,摸过自己的手机揣进兜里出门了。
他走到海岸边上,那个每日都在垂钓的老人早就收杆回家,平日总显得喧闹的偌大沙滩上,此时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影子,还有成堆的礁石,和一座用沙子堆砌起来的尖塔。
尤里一屁股坐到尖塔旁边,用手指一点一点摸着这尊建筑的形状,摸到塔顶的窗户轮廓,最后狠狠一推,尖塔在深色的夜幕和瞭望塔的瞭望灯中轰然倒坍。
尖塔被毁,他心里竟然生出了一种莫名放松的快感,好像在他心尖上埋了十几个世纪的倒刺被连根拔起,数十吨大理石被从左心房挪开,他立刻从沙滩上站了起来,掏出手机拨了电话出去。
手机关机,这通电话很快被转接到语音信箱,尤里在奥塔别克的名字面前好不容易骄傲的自信心再次融成一滩水。他很快挂断了电话,又再次拨通,再次挂断,一遍遍体会那种难得的小心翼翼和紧张,竟然觉得自己已经自虐到通体舒畅。
最后一次,他在语音信箱里留下一通长长的沉默,再次挂断。

他觉得什么都想说,但又无话可说。

在海边吹了太久的风,尤里终于不负众望地感冒了。不过还好是刚刚有了点儿苗头的小感冒,他看着胜生勇利手忙脚乱地给他量体温,配温水吃药,拿了一床厚厚的棉被过来,整个人都埋在蓬松的棉花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胜生勇利连忙问他:“哪里不舒服吗?”
“唠叨死了,你怎么这么爱操心?要是维克托在的话,他肯定会说:'尤里奥,你是不是脑子烧糊涂啦,怎么一直在傻笑?'”
“话是这么说,”胜生勇利无奈,“你要是在日本生了病,你的教练、还有你推特上的所有粉丝,难道不会责怪我故意对你使坏吗?”
“嘁,你的花滑技术没学多少,怎么和维克托那个混蛋学会开玩笑了?”
尤里扬了扬头,坐在床上,脸色发红,笑起来像花田里大片大片绽放的向日葵,花瓣是甜蜜的金色;他换了睡衣翻身躺下,向日葵把自己埋进蓬松的枕头里。
“我不难受,我要睡觉了,你快出去把灯给我关了。”

尤里以为这场病痛只会是次小感冒,他按时吃药多喝水,缓缓就会过去了。然而好景不长,事实上他到后半夜就难受了起来——鼻塞的痛苦憋得他喘不过气来,像是有一千克的棉花塞在他的呼吸道理,他想爬起来,可困意更让他无法清醒。
厚厚的棉被让他闷燥无比,伸出一只手想推开这层束缚,直到有人帮他换了一床温暖又舒适的被子过来,还替他掖好了被角。
尤里满意地哼哼了两声,翻了个身,在半梦半醒中嘟囔道:“谢啦,奥塔……”
他再次睡着了。
而对方在听到他的梦话后,向来表情鲜少又冰冷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


尤里爬起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快中午了,俄罗斯人特有的身体素质好,让感冒在一晚的睡眠中好了个七七八八,除了做梦梦到奥塔别克那个已经被他列入混蛋列表的家伙,这一晚还算睡得身心舒畅。
察觉到干涸的喉咙仿佛下一秒就要冒火,尤里随手抓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大口大口灌水下去,甜美的蜂蜜在干涩的喉咙里蔓延开来,立刻就缓解了焦渴;他抹了抹嘴巴,不由赞赏一下胜生勇利给他准备蜂蜜水来润嗓的周到想法。
尤里穿着一件印着巨大粉色猫咪的白背心和短裤,似乎温带海洋性气候的东方岛屿上的冬天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踢踏着拖鞋一路晃荡进厨房,看到胜生勇利正在帮忙准备午餐,维克托不在,尤里过去在案板上捡了块还没切的圆火腿吃,摸了摸鼻尖,含糊地说道:“谢啦。”
“什么?”
尤里没好气地又重复了一次:“我说,谢谢你的蜂蜜水。”
胜生勇利停顿了三秒,“谢我做什么?那不是我准备的。”他疑惑道,“昨晚奥塔别克去你房间了吗?但是我根本没听到有人在走廊上走动的声音啊……”
尤里:“?”
他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胜生,我来帮……”连续多日来只存在于他们交谈中的奥塔别克忽然出现在厨房门口,手里端着一只餐盘,袖子挽在臂弯处,“尤里?”
他的视线从尤里的脸挪到他的脖颈,再挪到白背心根本改不住的锁骨上,忍不住皱了下眉:“你穿得太少了。”
很好。尤里觉得现在自己的眼睛可能也出问题了。
他根本听不见奥塔别克说了什么,飞快地从对的身旁掠过,径直往房间跑去,很快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他这是怎么了?”奥塔别克问同样一脸茫然的胜生勇利。

“不知道……可能是,小别胜新婚吧?”

午餐仍在和室里进行,维克托坚决不同意尤里一个人出去吃,理由是“尤里奥,有客人来却不好好招待,这不是我们俄罗斯人的待客之道哦。”
放屁。尤里恶狠狠地冲他比了个中指,老子当年多少次跟着雅科夫上门,揪你出来排舞训练你都装听不见不在家的,现在和我说招待上门来的客人是俄罗斯人的“待客之道”?
尤里踩了维克托一脚,最后也不得不坐在奥塔别克对面,一抬头就能看见彼此,不熟练的使用方式导致两人的筷子总是碰在一起——尤里凶巴巴地看了一眼奥塔别克,很快又在对方深邃的目光中偃旗息鼓。

他想骂人。

骑士坐在妖精对面挟菜,看起来淡定又平常,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尤里觉得心烦,只觉得这都离西欧中世纪过去多久了,这人的思想怎么好像还停留在一千多年前的封君封臣时代——那种永远恪守自己的位置的想法,就像骑士宣言里的三大原则:安贫,守贞,绝对服从。永远不会逾界。

去他妈[bibibi]的骑士精神和骑士爱情,滚蛋吧。

午餐过后尤里逃也似的背起包往外冲,刚跑到玄关处就被维克托一把揪了回来。“尤里奥,刚吃完饭就要要去冰场练习吗?”俄罗斯花滑场上的王者笑眯眯地看着还嫩了点儿的后辈,令后者不寒而栗,“这么勤奋,不如和奥塔一起去吧,你们不是经常一起训练吗?”
“屁啦!”
“好。”
尤里:“…………”
他无力反抗,低声骂了句俄罗斯国骂,甩着背包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出门时还踢了一脚门口凋零的樱花树。
昨天晚上下过的雪还留在树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尤里一脚踹过去后,受到打击的樱花树终于不堪负重,颤巍巍地把树枝上的雪全抖落在了尤里身上。
维克托的笑声从屋里传来:“尤里奥,练习结束后回来要打扫院子哦!”
“滚啦!”
尤里狼狈地拍着身上的雪,觉得头发根冰凉,奥塔别克给他掸干净金发上的雪,顺便把清理干净了的衣服上的帽子拉起来给他戴上。
“没关系,”他说,“回来我帮你打扫。”
“不用你管。”尤里赌气似的把帽子拉下来,片刻走了一段路后,又自己带了起来。
妈[bibibi]的,果然还是好冷啊啊啊啊。

他们在冰场里各练各的,确切的来说,是尤里练习,奥塔别克看着他练。
在尤里第三次忘了动作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他脚下一蹬滑到奥塔别克面前,双手狠狠拍了下栏杆:
“你别看了!”
“为什么?”奥塔别克不解,“你练习,我看你,有什么问题吗?”
“……被你盯得我根本练不好啊。”尤里没了脾气,“你看我刚才一直在出错。”
奥塔别克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你有心事,所以练不好,不怪我看。”
“……算了,木头。”尤里翻了个白眼,转身滑向中场,小心眼儿地大声说:“要么自己也来滑,要么就别看!”
音乐声从音箱中飘了出来,舒缓的大提琴据说是最接近人类声域的乐器,从男低音到女高音,世界上最动听的歌喉全部囊括在其中;在这首早已烂熟于心的篇章中,这一次,尤里完美的完成了所有动作。
满分零失误。他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水,看向场外时,奥塔别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他去哪儿了?
尤里踩着冰刀,绕着外场转了一整圈,又跑去了常用的更衣室,水声嘀嗒的洗手间,空无一人的接待台,还有寒风瑟瑟似乎马上就要下雨的大门口外,可是哪里都没有人。
他颓唐而狼狈地走回冰场,忽然看到奥塔别克就站在原来的位置,围栏上赫然放着两杯热饮。
“回来就看你不见了。”奥塔比克似乎没注意到尤里去找自己,说,“要哪杯?”
“咖啡。”尤里说。
奥塔别克说:“只买了热可可。”
“那你还问我!”尤里气得想笑,一把抢过离自己近的那杯,差点儿倾洒出来。他抿了一大口,热可可浓稠的香气紧紧粘在他的嘴角,像是一大块剥了糖纸的巧克力糖块。
奥塔别克拿着自己那杯,看着尤里喝。
尤里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你看什么看。”
他边说边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巧克力颜色的甜味没有了,只剩下甜美的向日葵。
奥塔别克眼神暗了暗,慢慢俯下身子靠近尤里——他们的身高差一如当年在巴塞罗那的后街巷遇到的那样,尤里在长,奥塔别克也在长,甚至和以前相比还比他更高了。
他的唇在距离尤里七厘米处停了下来,原因是尤里举起了装着热可可的纸杯,挡在他们之间,阻隔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亲密接触。
奥塔别克没有挪开,反倒是十分肯定地说:“你在躲我。”
“废话!你知道自己做什么吗?!”尤里满脸通红,连耳朵尖都泛起了热量。他举着热可可杯抵在奥塔别克的嘴唇上,杯子的另一侧贴着自己的皮肤,他甚至都能感觉到奥塔别克说话时,嘴唇的翁动带动了纸杯的震动。
“什么意思?”奥塔别克愣了下,“我以为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尤里咬牙切齿,“之前是你说只当我是朋友的!你甩了我现在居然又想来和我接吻?!想得也太好了吧!”
“我这么说过?”
“你这么说过!”
“嗯,听你的。”奥塔别克握住了他的手腕,“当我说过。”
尤里觉得自己都要疯了:“什么和什么!别他妈……再说胡话了!”
他手腕使劲,想要挣脱奥塔别克的桎梏,但对方几乎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锁住他,尤里隐隐觉得手腕内侧红得发烫。
“在胜生家里我没有办法直接问你,”奥塔别克说,“尤里,你为什么躲我?今年的集训你也没有参加,给你打电话发邮件从来不回复。”
他说完竟然露出有些失败的神色,像是高高在上的鹰隼错失了最好的猎物,害得对方受惊逃跑了一样懊悔。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受伤,说:“我喜欢你让你感觉到难以接受了吗。”

什么?

尤里又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可这次视力却没问题。奥塔别克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似乎周围还在砰砰砰放着小烟花,彩带和纸屑漫天飞舞。
对方嘴唇开合地说喜欢他,他看得懂这个人发音的唇形,甚至能靠想象想出他说每句话的音调与起承转合。
难道他也疯了吗?

“我说我愿意一直和你做朋友,但前提条件是你要让我死了抱有另一种感情的心。”奥塔别克解释道,“但是我还没说完,你就把我拉黑了。所有通讯工具和社交软件,连你的教练那里都联系不到你。”
他说:“尤里,只要你一句话。你不喜欢,我可以走,你只想做朋友,我可以努力压抑住自己不要这么喜欢你。”

骑士之爱真是太温柔了。

尤里在这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奥塔别克的想法。
忠于骑士之爱的人,对爱情既向往又怕毁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颗完整的心,去赞美、歌颂自己的爱人,为他携来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将世界的宝石全部献给他,只为所爱的人能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
他们忠贞,专一,愿攻城拔寨赴汤蹈火,也愿摘下铁剑做一个温柔的恋人。
可如果对方对他兴致缺缺,骑士便会一直骑着马绕在高塔下,等待对方一个眼神的垂幸,然后用全部的毅力,为所爱之人筑起一道高耸的壁垒,默默保护他一生。
奥塔别克·阿尔京,就是这样爱情的真实写照。

爱又无法隐藏,压下同样愈演愈烈的性[bibibi]和欲望,只能将一切感情杂揉进所爱之人的生活之中,陪他度过每个日夜,保护他,服从他,为之献出所有。

他会等一切时机成熟,在此之前,只要尤里说半个不,他就绝对不会逾越。

这是骑士之爱真正不同于柏拉图式疯狂之处。

奥塔别克说:“不想和你坦白,是怕你觉得没法接受。”
“你又没问,怎么能随便替我思考啊?!”
“你看起来只把我当朋友。”奥塔别克说。
“哈?”尤里一脸震惊,“你别乱扣帽子好不好!明明是你只把我当朋友的!谁会和想要交往的对象一遍一遍重复'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样的话啊?!我最讨厌被发好人卡了!”
“你被别人发过好人卡?”奥塔别克追问道。
“你在胡扯什么,别转移话题这个根本就不是重点……别这么看我!没有!在你之前我没有喜欢的人哪儿来的好人卡啊!”
尤里说完后,顿时卡壳了。
“嗯。”奥塔别克看着他,“你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是我。现在我知道了。”

见尤里不说话,奥塔别克说:“过来找你是临时做的决定。来日本之前,我想如果我能自己找到你,就和你说不要生气了,其实我是喜欢你的。但是我又害怕自己找不到你,所以只能打电话摆脱维克托来接机。结果还是晚点了,到这里时你已经睡着了。”
“抱歉,尤里。我的行为让你难过了吧。”
这个向来没有多少表情变化的哈萨克斯坦的男人,头一次露出看起来有些害怕的神色,像是惶恐对方日复一日的失联、不愿搭理和离开;他摸了摸尤里的金发,和他一次次说抱歉,对不起,以后不会让你难过了。
“少来。”尤里说,“你要算我先告白。”
“好。”奥塔别克说,“哭了?”
尤里翻了个白眼:“没哭!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哭了?!”
奥塔别克说:“不是靠看,只是感觉得到。”

万一眼泪还可以往心里流呢。


“……你情商真低。”
“嗯。”
“你像个木头。”
“嗯。”
“你路痴。”
“嗯。”
“你还喜欢我。”
“嗯。”
“我就知道。”尤里咧了咧嘴,露出一个笑容,像颗暖呼呼的小太阳,“但是你就是喜欢我,不是吗?我可是尤里·普利赛提。”


结果缚在高塔上的金发妖精仍旧没能日本选手说的那样,靠一己之力逃出多年来囚禁自己的牢笼,他还是在漫长孤独中等来了他的骑士,成就了他的英雄。对方看起来不仅帅气,又专一而柔情,似乎冰冷的寒意都是留给外人看的,而那颗捂热了的心只留给自己。


“以后还做朋友吗。”尤里问。

“做。”奥塔别克说,“做你男朋友。”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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