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昱然🐓

众生皆苦,姬别情又辣又甜。

文杂,唠叨。慎重,持谦。

因为南极,也因为企鹅

原创

“我告诉他两只公企鹅是不会有企鹅宝宝的,我们也一样。而且我也不愿意让我们的生活有第三个人涉足,就算是孩子也不行。

冰川,荒野,他已经是我的全部了,我希望他理解。”



赫尔罗斯告诉我,南极的冰川就要融化了。也许再有一百年,五十年,甚至未来三十五年,海平面就会上涨得更多,到时候淹没的不止是低洼国家,还有我们。

我们住在沿海地带,那里通常都会刮大风。海腥味往往能唤醒我的思绪,还有赫尔罗斯,他们都能告诉我自己的确还活在这个世上。我们有两所房子,一间属于我,另一间是赫尔罗斯的,我的更大一些,有玻璃温室,他的普普通通,但窗口与我的遥相呼应,阳台上还有后来我为他种的花。

赫尔罗斯搬来的晚一些,但工程耗时很久。在我的房子修葺完成后的第五天夜晚,我从睡梦中惊醒,隆隆的卡车声在沙滩上一阵接一阵,马达声像是断了气的风箱,发出尖锐的呼哧呼哧的声响,在夏天的海边夜晚极其突兀。

当时我正在睡觉。从来没人喜欢在凌晨两点被这样的噪音吵醒,我也不例外。在试图用耳塞隔绝那些马达声失败后,我不得不换好沙滩鞋,在夜晚拉开房门,用手电筒探路,朝那个开卡车在沙滩上跑的人走去。后者正为卡车轮子陷入沙地而苦恼。

说真的,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觉得他像个白痴。实在难以想象,但凡有一点脑子的人,怎么会想要把载重卡车开到沙滩上来的?

但赫尔罗斯就这么做了,他开着他的载重卡车,车身被漆成乱七八糟的彩虹色,差点儿让我以为是北美的同志游行终于决定在无人的海边搞一场宣传狂欢。他的车箱上堆满了和车漆一样乱七八糟的杂物,上面有书桌,冰箱,洗衣机,还有两个五层的书柜,这就占去了一大半地方。

他很惊讶地和我打招呼,我请他小声一点,因为我还需要足够的睡眠。他窘迫地表示他的车陷入沙滩了,问我能不能帮忙。

我努力让自己别翻白眼,因为我有眼睛,当然看得出来他的困境,但他居然会请求我帮忙,在这样一个夜晚,在这个时间点里,尽管我的瞌睡已经全被他去赶走了,但这不代表我得帮一个傻瓜把他的车从沙地中拯救出来。

但我还是帮忙了。因为他是个傻瓜,既然如此,我就不能冒在后半夜再被吵醒的风险,我又不是傻瓜。

后来他的车停在我的房子后面,那里有一大块水泥地,是我给未来的车准备的,但我一直没车。赫尔罗斯的到来让这个地方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我不高兴,不喜欢别人入侵我的地盘。但我不会说。

我用一个停车位换来了一个邻居,这也许是因为孤独比没有车更让我害怕一些。我妥协了。

赫尔罗斯有一套漆车设备,他总爱鼓捣那些东西,有一次还涂装了我的后花园栅栏,气得我朝他大叫,冲他丢下一个垃圾桶。但就在我以为他的房间也会是抽象派艺术作品时,我才知道他是个有工作的工程师。

没错,工程师,那种设计一整栋高楼大厦的管道走向和内部水暖设施及电压问题的工作,统统归他所有。他的房间一丝不苟,颜色很单调,所有物品摆放整齐,特别是从我的玻璃温室看去时,那辆抽象派卡车和批判现实主义卧室的重量级对比,简直就像是在嘲笑我是个以貌取人的傻瓜。

最重要的是他的时薪很高,而我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写书的人,连作家都称不上。就连我的编辑都不愿意催我的稿,也许对他来说,带我比去白宫上班还要辛苦一千万倍。

回到现在。赫尔罗斯说起南极时,的确让我的思绪停滞了一秒钟。我关不住赫尔罗斯的嘴,便只得关上文档,停下手上的工作,让他带我去海边,我们站在海边聊天。

这里的夕阳很美,我们面临太平洋,与天交接的海平面上是一条红色的缎带,缠住了夜晚降临的时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总是独自看这样的风景,赫尔罗斯来了,这风景就成了两个人的。

我问他,等海水淹没了这里,他打算去哪儿。他说他想修一条通道,从我们的房子连接到海底,以后我们可以去那里生活,饿了就打开窗户,享用鲜鱼刺身。时间再长一些,也许他可以把这条海底通道修到南极。

我知道他为什么说到南极,我的新书就是关于企鹅的。那是一只生活在南极的孤单的企鹅,快乐地生活在自己的小天地中,不知道什么是孤独,直到它有了一位新朋友。

赫尔罗斯说这本书像个自传,一定会得到很多人的喜欢,我会红的。但事实并非如他所料,我早就猜到了结局,安慰他这没关系的,因为我了解自己,这只是一个小挫折而已。但我还是不忍让他失望,我想我让他难过了。

因为南极,也因为企鹅。

后来的一天夜晚,在漫长而疯狂的工作期结束后,赫尔罗斯竟然爬上了我的窗户,站在卧室外的阳台上,敲响玻璃。我朝他扔枕头,冲他翻白眼,以此表达我被吵醒的愤怒,但最后还是给他打开窗栓,让他快点进来。

海风将他的身体吹得冰凉,在他抱住我时我就体会到了。令我惊讶的是,我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完全无法抗拒,就像我们早就该这样做了似的。

赫尔罗斯的拥抱持续了十分钟,我就赤脚站在原地,让他抱了我十分钟。直到我们都打了个喷嚏,他才惊醒过来,表情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无意识的梦游。

多亏今晚的月光,我看到他脸红了,比太平洋上攥住时间的夕阳还要红一些。他取出一本存折,告诉我他尽力了,但没想到南极旅行团的价格忽然飙升,位置已经被抢光了,他希望我原谅他。

我仍觉得他是个傻瓜,他从未告诉我他打算带我去南极,而现在这个没说出口的承诺失效了,却又来求得我的原谅,这样多此一举的做法的确也只有他想的出来。

我告诉他我不生气,甚至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别伤心。他的情感比我要丰富很多,这也许就是我写不出好的小说的缘故:我是只不懂孤独的企鹅,直到新邻居闯入我的生活,才让我明白了寂寥这个词儿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他也教会了我什么是幸福,以及陪伴、美好、快乐等等一系列相关词汇。我抬头亲吻他的嘴唇,那里和他的身体一样冰凉,于是我努力摩擦嘴唇上的纹路,希望他能在这个夜晚鲜活起来,就像平时那样。

我问他,你知道公园里的两只公企鹅的故事吗?

赫尔罗斯摇了摇头。

我向他解释:他们以为对方会生蛋,于是拿一块圆石头当宝贝,孵化了很久,直到饲养员用别的企鹅抛弃的蛋换走了那块石头,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赫尔罗斯在这方面聪明异常,他只微微怔了一秒,很快就能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并且再次紧紧拥抱住我。我告诉他两只公企鹅是不会有企鹅宝宝的,我们也一样。而且我也不愿意让我们的生活有第三个人涉足,就算是孩子也不行。

冰川,荒野,他已经是我的全部了,我希望他理解。

我孤独又充满独占欲望,我希望他的海底隧道只属于我们,这样无论南极是否真的会融化,海平面会上升多少,低洼国家和沿海地区是否真的会湮灭,对我来说都没什么。

因为我将倾尽一生爱的人,是我南极企鹅传记中驱走孤僻与黑暗,带来希望与阳光的新邻居。

他吻了吻我的嘴角,一次又一次,怎么都不会烦。他一直在露出那种傻乎乎的笑容,像被漆满了各种颜色的我们后院的傻瓜卡车,白痴透顶。

我忍不住回吻他,好让自己也被漆上别的颜色。




后记:

灵感突如其来,我不知道这次受了什么影响。只是赫尔罗斯这个名字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时,我联想到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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